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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如果冬天到来之前,我的病没有明显好转,或许我应该换座城市,去个暖和的地方,待在温暖的人身边,也许会好一些。”这是去年6月写的东西,一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。上周我半夜从突如其来且剧烈的胃痛中惊醒,上吐下泻了2个小时,实在坚持不到天亮,一个人下楼到路边打车去医院挂急诊,跑上跑下做检查、挂吊牌,折腾了半天,终于在中午回到家。头疼得紧,说话的力气都没有,睡到傍晚,再醒来的时候,回想这一天发生的事情,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,我是怎么在胃疼成那样的情况下还能自己跑去医院的?明明每走一步,胃都钻得疼,随时感觉要晕倒。 胃疼那天仿佛过去一年多的缩影,现在回想起那段时光,我同样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。和抑郁纠缠的一年多,历历在目般真实,却又说不上个具体,所有的感受到了嘴边就化了。我只记得,很多次在早上醒来莫名的崩溃,很多次眼泪无缘由地从呆滞的、不会眨的眼睛里掉下来,很多次计划如何离开这个毫无希望的世界。我只记得,我没日没夜地质问,还有从未停止过的怀疑。我只记得,那一颗颗白色的小药片,1小时和18个小时的极端睡眠时间。人一定是有所谓的“求生本能”的,不然我无法想象我是怎么捱过那一年多的精神折磨,也无法解释我是怎么顶着剧烈的疼痛,咬着牙也要去医院的行为。 上个月,我时隔两年再次回家见了父母,我们没有聊起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,可能是他们害怕无意之间又会触碰到某些敏感的话题,害怕我又像之前在电话里那样突然崩溃。但其实如果不是我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有勇气面对他们,我是不会回家的,逃避已经成为我的“一技之长”,在还没有做好准备正面某些人和事之前,我只好逃避。逃避不可耻,逃避很有用。 “大多数形式的痛苦,都需要依靠黑夜的掩护,如果清楚地看到了它们,也就打倒了它们,而抑郁就站在阳光的照耀下,认出它并不会给它带来挑战,你可以明白所有原因和来由,但受苦程度毫不会亚于全然无知的情况。”我很讨厌这种被打倒的感觉,看着魔鬼就站在我的面前,我却毫无还手之力,从精神到肉体,我都输得干干净净,有生以来好像还是头一次。现在,虽然我已经从阴霾里窥见一丝光明,但它好像还是站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,不知何时又会追上来。我唯一的自信是我已经了解了它的样貌,也有过挣脱的经历,哪怕下次它卷土重来,凭借已经赢了一仗的经验,多少还是有点信心的。 就算我把自己层层剖析,我还是没能准确找到第一次崩溃的根源在哪里,而现在我又是怎么好起来的,我也不知道。但我明白了一件事,人生就是一条坎坷的路,我所向往的目的地也许这辈子都无法到达,但这并不意味着就要原地坐下,还是得走下去,顶着当头的烈日,走得慢些不要紧,要走下去,也不要去期待翻过这座山会看到什么风景,可能什么都看不到,那也是要走下去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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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有死者才能重生,我已经摸清了酒神的习性。 今天,我和过去的自己做了清算,我要重新面对这残酷的现实,要起身继续走这坎坷的路。起身的眩晕和长久不动的肌肉让我有些难以适应,但此时一如往常的荒凉的路却不再让我绝望,即使我仍然有些迷茫不知去向,这种不确定感却让我有些兴奋。慢慢定神之后,我觉得自己的眼睛比以往要明亮,耳朵比以往更灵敏,仿佛如果敌人此时出现,我有自信能一眼看清。 我知道这种兴奋不久就会逝去,取而代之的是赶路的艰辛所带来的疲惫,但我此时此刻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,不要怕,这是没有终点的旅途,在倒下之前,你要做的就是一直前进,一直走在你相信的正确的路上。 不要沉迷,不要幻想,不要守护那精致的孤塔。向前走,去流血,去受苦,去走这世间最坎坷的路吧。既然痛苦是无法避免的,那就为这痛苦赋予属于自己的意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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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可能忘记别人说的话、做的事,但你永远不会忘记他带给你的感觉。城市也一样,你可能会忘记这座城市中曾发生的事,忘记自己在这里做过什么、爱过谁,但是你永远不会忘记这座城市某个季节特有的味道,不会忘记风的触感,不会忘记它带给你的每一种感觉。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我开始忘记很多事情,和别人回忆过去的时候,常常听到他们说“你不记得了吗”。我不记得了。我不知道是说话的时候太漫不经心,从来没有记住过,还是时隔太久,渐渐淡忘了。“遗忘”的过程可能是循序渐进的,但是当你意识到“遗忘”这个事实,确实一瞬间。很多我曾经以为我永远不会忘记的东西,在某个瞬间突然想起时居然发现,啊,我怎么忘记了。但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是那种感觉,生命中留下印记的人,走过的城市,就像是白纸上的铅笔涂鸦,时间是橡皮擦,一点一点把痕迹都擦掉,但是当我对着光回顾过往,涂鸦的轮廓在光的照射下,依然能依稀瞥见当时的样子。 北漂的四年眨眼就过了,这期间我到底做了什么呢,我记不起来了。工作上好像没有什么成就,虽然离职的时候是好聚好散,走的时候带着同事的认可和祝愿离开;感情呢,就像是半路经过户外商演,来时上一首歌没有听到开头,离开的时候下一首歌没有听到结尾,到底唱了些什么呢,不记得了;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,和家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远。所以这四年到底在做什么呢,大抵是好好体验了一把孤独的感觉,我想不止有我一个人是这样觉得的把。 “迷茫”不是什么新鲜词汇了,不迷茫的人算少数。生活被琐碎的即时娱乐填充着,没有什么终极理想等待我们去实现,不管是努力还是不努力,生活都不会有本质的改变。剩下的人生,我不想按照剧本演了,接下来的生活就像是即兴表演,我们自由发挥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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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是辞职的第五天,原本以为我会舒舒服服地享受半年的咸鱼生活,没想到短短五天过后,我已经开始感到焦虑,考虑找下一份工作来做了。倒不是因为很想工作,而是对未来的茫然未知让我手足无措,总觉得做点什么都好,只要不是站在原地,就是有进展了。 同事说我辞职提的突然、毫无预兆,但其实我自己是早都有这个想法了。大概是从去年查出抑郁之后,我开始怀疑周遭的一切,不停地质问生活、质问自己。为什么我要做现在的工作,为什么我要待在北京,为什么我不能和别人一样快乐,为什么有战争、不公、贫穷和饥饿,为什么我们生活的世界是现在这个样子……我的恐惧大概是源于我的无知,我有太多我自己无法回答的问题。每当我和别人聊起我的恐惧,我得到的答案大多是“别想太多”,其实我何尝不想呢,只是我做不到罢了。长期的困惑让我越来越不信任自己的选择,于是我强行按下了暂停键,我已经26岁了,当然要仔细想想今后的路该怎么走。 生活不是得过且过,人都要往未来看一眼,哪怕前路迷雾漫漫。现在的我对自己的状态是十分不信任的,我已经不是四年前刚毕业那个充满干劲的追梦人了,我不确定下一份工作会是什么,而我又能否胜任,我担心自己会容易崩溃,因为我很清楚,我的心态现在很不好,很脆弱、很无力。我不仅不信任自己,我也不相信任何人,我总觉得我无依无靠,没有亲情、友情、爱情,我一边渴望和家人朋友建立联系,一边又觉得这些都是徒劳,我一边渴望倾诉,一边又觉得没人懂我。如果是以前,我不会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,因为我可以自立自强,我可以扛起生活的所有重担,但是现在我知道自己是不堪一击的,我很害怕再承受哪怕多一分的压力,因为我可能随时会被打倒。我不想看到自己倒下的样子。 头经常痛,躺下就会好一些,但是躺得久了就觉得自己像个废物。我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振作起来,勇敢地迈向未来。我还做着那个改变世界的梦啊,可是我现在连自己糟糕的现状都改变不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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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天还是来了。北京的冬天闻起来想一块一半浸在浑浊的冰水中,一半暴露在冷空气中的抹布,让我产生浓浓的负面情绪。如果我是一只候鸟就好了,冬天来临的时候我就可以飞到温暖如春的南方。25年前,我也是在寒冷的腊月来到这个世界,这一点,我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。 状态好了没多久,冬天就到了,也不知道是心理暗示还是确有其事,冬天似乎的确会让人有更多的抑郁情绪,一阵寒风吹来打了个哆嗦而已,不知怎的就突然心生委屈,好像全世界受苦受冻的就只我一人。最近书读得也少了,也很少思考,每天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打手游荒废时间,晚上玩到筋疲力尽然后很快入睡。不得不说,时间要是拿来荒废,浑浑噩噩地过来,的确比认真生活要快得多,一天天眨眼就过去了。但也有坏处,就是偶尔也会想到,总不能一直这样混日子,就像春天会来一样,只要我还活着,总有一天也要重新认真面对生活。我可不能一辈子都混过去,我无法接受这样堕落的自己。等那一天终于来临时,我回看现在的我,是不是又会懊悔不已呢? 有时候我也会想,如果我现在还在上学就好了,我想当个好好学习的学生,早起去图书馆看书(我大学从未这样过)。但仔细想想,我又觉得自己太狭隘了,难道只有当个学生才能接触新知识吗?若有进取的心,学习这件事在哪里都可以发生。活到老,学到死。不过我确实有点后悔大学的时候没有抓住宝贵的机会认真读书,每天跟着社团的人鬼混,也没有混出什么名堂。和舍友关系也不好,白天她出门学习,我就在宿舍睡觉,晚上她回来休息了,我又去网吧包夜。我记得那年冬天的早上从网吧出来,雾气中我和去上课的学生逆向而行时,心里真的难受极了。为什么我总是能把人生中的各个阶段以不同的方式搞砸呢? 我好想把人生重来一次,从25年前的那个冬天重新开始。 算了,我希望人生永远不要再重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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比买东西更爽的是扔东西。 大概是九月份的时候,突然觉得房间又小又乱,所以萌生了扔东西的念头。一开始扔得畏首畏尾,总是担心这东西以后会不会还能用到,这衣服是不是还能继续穿。但是扔了几次之后,现在扔起东西来行云流水:穿起来稍微不舒服的衣服——扔(大部分是之前瘦的时候买的小码衣服);不再喜欢的衣服——扔(大部分是图便宜买的打折款);不确定要不要用的东西——先扔再说;两个月以上没用过的东西——扔;感觉可能不会再读的书——扔。就这样,越扔越大胆,越扔越自如。 我扔了大概四分之三的衣服、包、鞋子。有些是从大学就一直舍不得扔的,倒不是多么喜欢,就觉得还没坏,还能继续用、继续穿。但是回头想想,这些东西陪我从大学到回家,又被我从新疆带到北京,在北京前前后后换了三个住处,搬来搬去,总带着。但是我用过几次吗?好像真的很少。如果说生活在城市里最不担心什么,那就是想要的东西,随时都能买得到,既然如此,干嘛还要留着明明不喜欢的东西不敢扔呢? 比加好友更爽的是删好友。 我删了很多微信好友,取关了很多微博关注。没有特殊原因,只是觉得这些关系很没必要。没有营养的朋友圈和博文,不如不看。我得承认我是有点不知从何而来的“自恃清高”的,这样的距离感让我感到舒适和安全。 一直想做一个简单的人,过一种简单的生活,但是过去考虑太多,在意太多,活得束手束脚。要说这次生病有什么“好处”的话,我觉得是让我自上而下,由内而外地审视了一遍自己的生活,在一片混沌中,拨云见日,渐渐地发现了那个“真实的自己”的轮廓。那么真实的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呢,我想“简单”是一个关键词,我一定是简单的,简单到有时候有一些极端。我不能接受模棱两可,不能接受悬而未决,不能接受模糊暧昧。如果不能获得极致洁净的快乐,那我就要痛快彻底的痛苦。不幸的事就在于此,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事物都是不明确的,大部分问题都没有答案。 那么从今以后只穿舒服的衣服,只接触让我放松的人,只去让我自在的场所,只保留必需的物品,减少思想上、行为上的负担,是不是就可以活得好一些呢?不管怎样我都决定这样去做了,我要当一个自私自利的无赖,做一个只讨好自己的小人。我要少考虑,少琢磨,少怀疑,少询问那些没有问题的答案。我要简简单单地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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印象中的每一个无眠的夜晚,都恰巧是没拉窗帘的夜晚。不管是小时候家住一楼时,窗外的树影摇曳,还是后来搬到十九楼时皎洁的月光,每一次彻夜的清醒,都有窗外的一小块天地作伴。好像一直到初中,我睡觉是不拉窗帘的,不管月光或者路灯多亮,我也可以沉沉地睡着。后来好像是一次隐隐约约看见窗外有人偷窥之后,开始拉窗帘了,至今也不知道那是一双人的眼睛还是猫的眼睛。 来到北京之后,前前后后换了三个住处,现在住的这间屋子,窗外就是过街天桥,经常能看见人来人往。我的窗帘一年到头都是拉的严严实实的,起床了就开灯,从不借助窗外的阳光做事。今天打扫卫生,心血来潮把窗帘拉开了,还开了窗,感觉很舒畅。晚上夜幕降临后,偶然间瞥见窗户上的树影摇曳,定定地看了好久,仿佛又回到了中学时代那个睡不着的夜,那个胡思乱想的夜。 人生的各个阶段都有不一样的烦恼,但中学时候的我或许怎么也想不到,十年之后让我睡不着的烦恼是思考“我为什么烦恼”。越想就越困惑,还不如用奥卡姆剃刀把这些莫须有的烦恼刮得干干净净。凡事随心而为就是最自然的状态,专注当下就是最好的选择,至于十年后如何,明日如何,下一秒如何,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。静静地观察风如何吹动树叶,通过有形的树叶感受无形的风,这样有什么不好?不要打断我的沉思,不要试图了解我正在想什么,当我告诉你“没什么”的时候,切勿觉得我是在敷衍,我总不能告诉你“我在看风”。 我很认同高晓松评价刘慈欣的一句话,大意是“真正的作家观察自家后院的蚂蚁搬家就能写出伟大的作品”。最近在读史铁生的散文,发现他和刘慈欣是一类人,都是身在一小方天地,思想却能云游四方。这样的人无疑是令人尊敬的,尊敬之余也不忘反观自身,发觉自己的平庸。四肢健全地跑东跑西,自以为欣赏了世间美景,但却极少能悟出些什么。要多用眼睛去看,再用心去吸收,沉浸其中去感受,倒也不必强求自己一定得悟出什么东西,更不必勉强自己一定得把感受到的东西写下来,接受自己的平庸,不必和“才华”较劲。 只要我的身体允许,我还是要说服自己的大脑,常常出门逛逛,去哪儿都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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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。我开始自己慢慢减少用药的剂量,百洛特由两粒减少到一粒,盐酸丁螺环酮由每天三次减少到每天1-2次。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,我想我的病可能在渐渐好转吧。虽说大多数时候都不愿意出门,更喜欢窝在家里看书,但是每次不得不出去的时候,也没有以前那样累了。 偶尔还是会想起过去那些快乐的时光,对于现在的我来说,越是快乐的记忆就越是负担,因为我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些快乐的记忆,我甚至想要说服自己曾经那些快乐都是假的,而现在的痛苦才是真实的。我不停地这样欺骗自己,以至于现在我经常分不清真实和虚幻,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发生过的,哪些是我臆想出来的了。我每天都做梦,各种各样的梦,梦境太真实了,我经常会当真,越是细节的梦,醒来之后越是头痛难忍。 我有想过把每天做的事记下来,那样是不是能帮助我辨别真假呢?就算什么都可以伪造,就算我是缸中之脑……啊,不行,越想越无力,今天就记到这吧。月底会出去旅行,在此之前我不想做什么决定,等旅行回来,如果我还活着,再说吧。
